*前篇請走：﹝1﹞、﹝2﹞、﹝3﹞、﹝4﹞

*有興趣的人請幫我填寫【CWT46奧尤小說《在你死後才想起曾經答應陪你去散步》印量調查】

【五】

剛過冬天的貝加爾湖，湖面平靜的像是面鏡子，倒影著遠處山脈上的白雪皚皚，尤里離開飯店後沿著邊緣漫步，毫無目的卻筆直向前走著，而奧塔別克就跟在他的後方。

尤里想親眼看看爺爺口中宛如天堂的地方，或許它真的是世界上僅存的天堂，那他就可以見到爺爺最後一面，所以他拋下了聖彼得堡的一切，來到那個他只看過明信片的照片和文字敘述的貝加爾湖。

自從踏出飯店後，尤里再也沒有和奧塔別克有任何肢體接觸，他沒有回頭，只因為心中那股憤怒以及對方說出口的那句話帶給他的錯愕，交織著哀傷，尤里不知該如何自處。

然而所有的情感轉為一股衝動，他雙手撐在湖邊的圍欄上，想要翻過圍欄時，原本跟在後方一段距離的奧塔別克卻抓住他的手，不顧他用力掙扎。

「我想過去。」這時他才轉過頭，對著阻止他的奧塔別克說道，他不確定對方究竟是望著他，亦或是穿過他凝視著那片沒有波瀾的水面。

看著一個人八年究竟是什麼樣的概念？

剛出世的孩子到可以上學的年紀，從未成年變成一個成熟的大人，宇宙中金星迎日的週期──或者僅僅是尤里和奧塔別克的距離。

但他並不是沒有察覺這樣的感情，如同他在決定這趟旅程時，尤里不想被人看見他的軟肋，但發出SNS的當下，他幾乎是憑著直覺就選擇了奧塔別克。

尤里在第三次眨眼時，奧塔別克才終於鬆開手掌，讓他越過湖畔的圍欄，獨自向前走去。

他一邊跨出腳步，一邊脫掉腳上的鞋襪，走過佈滿鵝卵石和泥沙的湖畔，直到尤里的雙腳感受到冰冷的湖水，他沒有停下，水從腳背淹沒到腳踝，每踏出一步，水面就激起漣漪，不斷向遠處擴散。

沙──沙──

微弱的風聲伴隨著湖水打在岸邊的聲響，平靜而安寧的貝加爾湖畔，讓尤里又想起爺爺的明信片，讓尤里努力想要撇開的情緒排山倒海湧進了腦中。

後悔、難過、不甘、痛苦、失落，一瞬間侵襲他的理智，他握緊雙手，直到指甲深陷進掌心，但手中傳來的疼痛沒讓他從遺憾中逃脫，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捏住，每一次跳動都顯得困難重重。

尤里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見到爺爺了，僅剩下存在於腦中的回憶，他多希望這一切不過是個玩笑，停止的呼吸是演技，放入土裡的棺木是道具，親友的眼淚是偽裝，他沒有失去最重要的親人，他甚至來不及道別。

直到奧塔別克走到他身旁，緩緩扳開他已經泛白的手指關節，再次用過度溫暖的手掌包覆他的，那雙透徹的墨色眼睛的的確確看著他，對方低沉的話語伴隨著冷風傳入耳內。

「哭吧，我在這裡。」

僅僅是幾個字，就讓從葬禮至今整整三天都沒有掉過眼淚的尤里放聲大哭，不需要假裝堅強、不需要偽裝獨立，把所有壓抑在心裡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。

在失去摯愛後的不安、愧疚和憤怒，都隨著滑落眼眶的淚水宣洩，尤里身上的保護色一點、一點剝落，最終他在爺爺最嚮往的貝加爾湖畔痛哭。

「奧塔別克、我、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。」

「他的手好冷、不應該是這樣。」

「他說要看我拿到世界冠軍啊！」

「奧塔別克、你說話啊！」

尤里的眼淚無法停止落下，他先掙脫奧塔別克的手，反手抓住對方的衣領往下一拉，奧塔別克太過平靜的黑眸中倒影著他的樣子，即使剛才在飯店內說出那些失控的言語，現在看來卻一如往常冷靜的奧塔別克讓尤里不知道該怎麼做。

原本分散在不同回憶內的感情揉成一團雪球，順著脫下表象後的斜坡不斷往下滾動，越滾越大、越滾越大，把所有的知覺全部聚在一起，在猛烈的撞擊後碎裂成片。

但奧塔別克只是輕輕地用拇指抹去尤里眼角溫熱的淚水，溫柔地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，接著是紅腫的眼睛和哭紅的鼻尖，然而對方的吻在最後一刻停下，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讓尤里能夠看見奧塔別克眼角的紋路，在對方退開之前，他短暫停止話語轉變成嚎啕大哭。

他再也沒有機會重新來過，不管是遺憾或是後悔，都不能改變過往的美好時光，已經被強迫畫下休止符。

「我不要他死掉啊……」

雙手還抓著奧塔別克的衣領，額頭靠在對方胸口的尤里，沙啞的聲音近乎嘶吼，他以為理所當然的關係，也被理所當然地放在排序的最後，尤里一直認為自己還有很長時間，才需要面對親人的死亡，然而等到他察覺時，卻只能看著生命宛如風中殘燭逐漸凋零，終至再也無法觸及。

他還沒跟爺爺說再見，也來不及說再見，後悔先在他的身上劃出幾道深深的傷口，遺憾再往他的胸口猛力開一槍，讓尤里就此墜入永不見天日的無底深淵。

然而奧塔別克只是牽著他的手，沉默地待在他的身旁，與他橫渡半個俄羅斯來到貝加爾湖，陪他道別那些說不出口的悲傷。

「我在這裡。」

除了句話以外，尤里再也沒聽見奧塔別克說話，那雙比他大的手再次緊握著他的，再也不曾放開。

「對不起，爺爺。」尤里哽咽地說。

對不起，在你死後才想起曾經答應陪你去散步。

【TBC】

所有章節裡最喜歡的一段。

正文已經寫完了，番外開車中XD